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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夜, 季暝秋睡得很熟，一個夢都沒做, 醒來時天光透進窗簾縫隙，看時間，十點多了。
他激靈一下起來，身邊沒有人，寧逸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，給他留了字條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居然睡得這麽死，生物鐘到點沒醒, 寧逸離開也沒醒……
他的手機被莫名其妙調到了靜音模式，兩個未接，都是陳添薪打來的。一絲不安掠過心頭, 他回撥電話。
“寧逸在你身邊嗎？”陳添薪上來是這麽一句。
季暝秋的不安更濃了：“沒有，怎麽了？”
“寧太太的偷拍照找到了，你來局裏說吧。”
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半個小時之後，季暝秋到市局刑警隊辦公室。
他第一眼看見陸琴的小表情，就知道事情不大妙。陳添薪把新資料拿到他面前：“搜查令是昨天半夜批下來的, 人已經帶回來了。”
季暝秋眉頭一抽, 接過資料。
那傳說中的偷拍照片是在移動硬盤裏發現的, 硬盤卻寧家大宅，明目張膽地擺在玄關。
昨天很晚時, 陳添薪收到一條彩信案發的公寓大門前, 牧蝶上了一輛奔馳七座，車牌號嗎拍得很清楚, 是寧太太的日常用車。
信息附著文字：證據在寧家大宅。
雖然怎麽看都是處心積慮, 但也得查。照片未經壓縮，看得到拍攝的詳細信息, 時間是案發當日夜裏。
搜查令分分鐘批下來，陳添薪帶人連夜去搜，查到了硬盤，把寧太太帶回來了。
季暝秋不禁想：寧逸一早不見人，是因為這事？他怎麽叫醒我呢？
“寧太太怎麽說？”
“直接懵了，但是……”陳添薪表情凝重，“她動機明確，且她的司機指認她，說當天她在車上，牧蝶上車之後把硬盤交給她了。硬盤上有她的指紋，這有點麻煩了。”
“問訊錄像呢，給我看。”
季暝秋話音未落。
“咣當”一聲，門被三桶米猛地推開，他氣喘籲籲：“頭兒，寧逸來自首，說一切都是他做的！”
這句話在辦公室裏打著轉，鉆進在場幾人的耳朵裏。
旁人還發楞呢，季暝秋腦袋“嗡”地一下，他從椅子上竄起來：“寧逸人呢！”
說話往外走。
“季教授……小寧總說，現在不見你。”話讓季暝秋腳步一頓。三桶米求助似的看向陳添薪。
陳添薪兩步到季暝秋近前：“是啊暝秋，你和他的關系，還是暫時不見面的好。”
季暝秋斂下眼睛，心裏炸起一股燥氣，是讓人想捶墻，覺得窩火的暴虐。
他長長呼一口氣，問陳添薪：“有煙嗎？”
本來也沒什麽煙癮，又確診了心肌炎，他最近出門都不帶煙了。
三桶米遞給他一支細條黃鶴樓：“季教授抽得慣這個牌子嗎？”
季暝秋接過，同時，被陳添薪按住手腕：“身體不好，別抽了，寧逸說不定有什麽打算，你不能自己先亂了。”
“就一口，”季暝秋往外走，“我不見他，但我要看問訊過程。”
陸琴看看季暝秋，又看自己的老大，也說不上為什麽，只覺得心裏不是滋味。老大從來對偶像的關心從來都不著痕跡，在細微末節間……
-
問訊室裏，陳添薪坐在寧逸對面：“暝秋在那邊，”他用眼神示意中控室，“你沒做過的事情，趟進來幹什麽？”
寧逸今天又穿了一身黑衣裳，中袖的立領黑襯衫，領口滾了一趟雲紋壓線，他挺適合新中式的風格，讓他看上去精神，又不過分死板，他笑著反問：“我想做什麽，陳隊不知道嗎？”
陳添薪冷眼看他。
寧逸避開對方的眼刀，看向單面透視玻璃：“暝秋對不起。”他說完，不再流露更多的情緒，收回了目光。
“既然你說是你做的，那說說吧，動機、過程。”陳添薪說。
“前幾天我回家吃飯，看出牧蝶不對勁，問她好幾回，她才說實話。俞染拍了我媽照片，我當然要拿回來，當天，我讓那丫頭用項目進度把俞染引出來，結果……”寧逸嗤笑，“開始，我只是躲在暗處看，那沒腦子的傻閨女，都快把人折騰死了，自己也五迷三道、神志不清，還是只顧著問那混賬愛不愛她，我把她挪開，親自逼問俞染，才知道照片被他備份在硬盤裏，後來他趁我分心想跑……”寧逸說到這裏緩了口氣，眼神裏透著蔑視，“陳哥你也知道，我身手還行，隨手抽/出掛在墻上的藏刀嚇唬他……我按著他，問他還有沒有其他備份，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藥和酒刺激出了神經問題，突然不受控制地猛抽起來，他動作猛得沒有預兆，那開了刃的藏刀直接在他脖子上開了個大口子。”
“哦，意外，”陳添薪問，“兇器呢？”
“扔焚泱河了，而且，”寧逸重新看向單面可視玻璃，像能夠感受到季暝秋的目光，和他對視，“案發那天我沒回去住，暝秋知道……”
陳添薪當然不信寧逸是真兇，但他驚駭，也看向中控室寧逸的說辭言之有物，藥和酒、藏刀割喉、死者出現過雙硫侖反應（※），這諸多細節，警方從沒對外公布過。
季暝秋跟他說的嗎？那不可能。
只可能是寧逸偷看的。
季暝秋自然也想到了。
他站在中控室裏，整個人都在發抖。
難怪昨天寧逸那麽晚了還折騰他；難怪那杯維生素水味道那麽怪；難怪他睡得那麽沈，手機被靜了音……
想到這，季暝秋突然覺得與寧逸的溫存變得不安全了，他那麽信任他……
他手腕上的設備猛然震動起來，低頻又急促的振幅發出警報音。
沒有它報警，季暝秋甚至忽略了身體上的難受，一震反倒給他提醒了，病理性的心悸混合著心理因素帶來的呼吸困難，讓他頓時臉色煞白，緊跟著腳下發軟。他下意識摸腕帶，想繃自己一下，入手卻只有監控設備，和那串沈香珠子。
“偶像，怎麽了？”陸琴不知道季暝秋和寧逸的糾葛細節，也猜得八九不離十。
季暝秋人直打晃，撐著桌邊緩緩坐下，擡手示意陸琴，自己沒事。他深而緩地呼吸幾口，合眼緩了片刻，設備的報警音停了。
這一會兒的功夫，寧逸近來言語中的細節在季暝秋腦袋裏走馬燈似的轉悠，之前不安的猜測一夜之間變成好的不靈壞的靈。
寧氏夫妻從來都是局外人，現在，有人要用局外人威脅、警告寧逸。今天是養父母，明天或許就是季暝秋了。
寧逸……行事風格倒是從來沒變。
想到這一點，季暝秋告誡自己現在不是生氣的好時機，強行把要被寧逸氣開鍋的腦漿冷卻下來，打開中控室的擴音設備，說：“這事先捂住了別說，除了在場的幾個人，誰都別說。你自首的事，有哪個接待警員聽見了？”
問訊室裏二人同時看中控室。
陳添薪錯愕；
寧逸則被無形地安撫到了他還理我，且他明白我的初衷。
“沒人聽見，我見到三桶米時才說的。”
“陳隊，”寧逸喊陳添薪，眼睛依舊看著中控室的玻璃，好像只保持這個動作，他都能離季暝秋近一點，“咱們要釣魚了，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說。”
季暝秋不再看寧逸，轉身出屋，跟三桶米說：“寧太太司機的問訊錄像給我看看。”
他只在聽到寧逸自首的消息時亂了，之後，整個人冷靜得凍住了，變成一臺沒有溫度，卻能夠精密推演算計的機器。
司機在季暝秋火力全開的攻勢下毫無抵抗之力，不到半個小時，已經無數細節前後矛盾，再一嚇唬，全都招了。
他在寧家幹了七八年，什麽都好，就是愛賭。人一旦被粘上，就像得了永遠治不好的病，直到把自己和家人吃幹榨凈。他三四個月前開始借高利貸，現在債臺高築，漸漸還不上錢。
牧蝶出事當天，他確實去接過人，但那是和牧蝶早就說好順便的事，當天她根本就沒拿什麽硬盤回來。
不想第二天一早，他接到個陌生電話，有人讓他到指定地方拿包裹，把裏面的移動硬盤放在寧家比較顯眼，且主人不會註意的地方。之後，警察如果找他問話，他只要說接牧蝶的當天，她拿著硬盤出來，寧太太也在車裏，高利貸自然有人幫他還清。
這樣的利益誘惑下，什麽雇主情誼、道德標準，早就不知飄哪兒去了。
至於移動硬盤上寧太太的指紋也好解釋，她平日應酬宴請極多，想拿她的指紋，太容易了……
有了寧逸的自首和司機的實話，寧太太被放了。
寧逸被轉到機密滯留室，這地方就在警局內部，不是拘留所，用於關押機密嫌疑人。寧逸跟陳添薪在裏面說了半個小時的話，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。
“暝秋，”陳添薪回辦公室，把季暝秋拉進自己的辦公隔間，鎖上門，“資料是你給寧逸看的？”
“他偷看的，但我有責任，大意了。”季暝秋說。
大意於從沒想過要防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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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寧逸說要釣魚，封閉他自首的消息，”陳添薪皺眉，“但他還跟我提了個要求，要立刻見李謹仁博士……”
季暝秋掛了一層霜的面容沒表情。
他剛才的冷靜只是讓自己按部就班，先把不相幹的人撇清幹系，現在腦子稍微空了些，不禁想，這案子現在尚未查清，但不代表不會查清，拋開黑到極致的陰謀論，寧逸最後大概率是會被無罪釋放的。他想以此釣出警隊的內鬼這說得通，但李博士……
季暝秋忽然想到了什麽：“他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不理陳添薪了，扭臉就走，下樓上車，一溜煙跑了。
-
津昌大一附屬，宋惜嵐剛下手術，被季暝秋楞生生堵在手術室門口。
“我知道你很累，”季暝秋開場直接，“但事發突然，聊兩句。”
宋惜嵐見他跑得臉發白，示意他坐下：“病還沒好呢，什麽事至於這麽急？”
季暝秋把事情撿著重點跟宋惜嵐說了，宋大夫蹭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了：“寧逸殺人了！？”
手術區人少，宋惜嵐一嗓子把聲音毫無偏頗地送到每個犄角旮旯，墻角的蜘蛛都聽得清清楚楚。
喊完才反省自己太咋呼了，左右看看，重新坐下。
季暝秋直捂臉，要是有人跟蹤他，宋大夫這一嗓子就破功了。
好在沒有，寧逸自首是偶發事件，沒人預料得到。
季暝秋平淡地說：“鬼才信他殺人了，你跟我交個底，李博士關於腦內芯片的研究到底進行到什麽階段了，我隱約能想到寧逸的初衷，但他何必在這個節骨眼找李博士？你覺得他們要幹什麽，是病況有變，還是要做那個危險的脫敏？”
宋惜嵐揣著口袋，來回溜達。
“博士不會同意寧逸瞎鬧的，這你可以放心。根據手上現有的資料看，高自若腦袋裏的設備是有外置輔助器的，也就是說，他的情緒數據會定期傳到實驗數據收集者手裏，順著這條思路猜，我們覺得寧逸腦袋裏的那塊沒有……所以，對方如果想要知道設備的穩定性，只能依靠寧逸的狀態來觀察……”
季暝秋頓時醍醐，眼睛一亮
仿佛在這一瞬間撥開了迷霧，寧逸這臭小子，投石問路，一箭好幾雕，他釣內鬼，同時想放煙幕，讓對方誤以為他的芯片不穩定了，從而確定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價值！
確定之後呢？他要做什麽，用他自己做籌碼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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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寧逸在你身邊嗎？”陳添薪上來是這麽一句。
季暝秋的不安更濃了：“沒有，怎麽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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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第一眼看見陸琴的小表情，就知道事情不大妙。陳添薪把新資料拿到他面前：“搜查令是昨天半夜批下來的, 人已經帶回來了。”
季暝秋眉頭一抽, 接過資料。
那傳說中的偷拍照片是在移動硬盤裏發現的, 硬盤卻寧家大宅，明目張膽地擺在玄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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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怎麽看都是處心積慮, 但也得查。照片未經壓縮，看得到拍攝的詳細信息, 時間是案發當日夜裏。
搜查令分分鐘批下來，陳添薪帶人連夜去搜，查到了硬盤，把寧太太帶回來了。
季暝秋不禁想：寧逸一早不見人，是因為這事？他怎麽叫醒我呢？
“寧太太怎麽說？”
“直接懵了，但是……”陳添薪表情凝重，“她動機明確，且她的司機指認她，說當天她在車上，牧蝶上車之後把硬盤交給她了。硬盤上有她的指紋，這有點麻煩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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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桶米遞給他一支細條黃鶴樓：“季教授抽得慣這個牌子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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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一口，”季暝秋往外走，“我不見他，但我要看問訊過程。”
陸琴看看季暝秋，又看自己的老大，也說不上為什麽，只覺得心裏不是滋味。老大從來對偶像的關心從來都不著痕跡，在細微末節間……
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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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逸避開對方的眼刀，看向單面透視玻璃：“暝秋對不起。”他說完，不再流露更多的情緒，收回了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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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於移動硬盤上寧太太的指紋也好解釋，她平日應酬宴請極多，想拿她的指紋，太容易了……
有了寧逸的自首和司機的實話，寧太太被放了。
寧逸被轉到機密滯留室，這地方就在警局內部，不是拘留所，用於關押機密嫌疑人。寧逸跟陳添薪在裏面說了半個小時的話，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。
“暝秋，”陳添薪回辦公室，把季暝秋拉進自己的辦公隔間，鎖上門，“資料是你給寧逸看的？”
“他偷看的，但我有責任，大意了。”季暝秋說。
大意於從沒想過要防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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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寧逸說要釣魚，封閉他自首的消息，”陳添薪皺眉，“但他還跟我提了個要求，要立刻見李謹仁博士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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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暝秋忽然想到了什麽：“他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不理陳添薪了，扭臉就走，下樓上車，一溜煙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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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你很累，”季暝秋開場直接，“但事發突然，聊兩句。”
宋惜嵐見他跑得臉發白，示意他坐下：“病還沒好呢，什麽事至於這麽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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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暝秋直捂臉，要是有人跟蹤他，宋大夫這一嗓子就破功了。
好在沒有，寧逸自首是偶發事件，沒人預料得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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